残疾老人殒命非法养老院

详见A3版 文/□本报记者 唐巧 张伟 董焦 图/□本报记者 董焦 一场大火，两条生命，折射的却是德阳社会养老的破题式困境。 一方面，不断增长的社会养老需求持续刺激着养老行业的起步和发展；另一方面，监管和规范的不足，已经在客观上纵容了商家对利益的追逐、对安全标准的忽视，这个行业的管理真空在两个残疾老人被烧死、熏死的3月22日凌晨6时之后，暴露无遗。 铁将军把门的养老院 3月29日下午2时，什邡市回澜镇的南华养老中心右侧大门紧闭，在一间用门面改造并被一堵玻璃幕墙隔断的活动室内，十几个老人围坐四周，静默无语。电视机开着，旁边几个围着围裙的养老中心工作人员正打着麻将。 对记者一行人的到来，老人们没有太大的惊讶，只是不住透过玻璃墙向外张望。进入活动室的唯一一道小门被从里反锁，一名中年男子背门而坐，用椅子抵住了门。记者敲开门询问中心负责人去向，这名自称中心工作人员的男子表示，“老板已经出门几天了”，随后猛地关上门，反锁后再用椅子顶住。之后，不管记者怎么敲门陈述采访要求，门再也没有打开。 “这个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，只晓得当天（22日）围了很多人，9点多的时候看到抬人出来。”与养老中心一墙之隔的废品收购站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了养老中心“出事”的情况。但她同时表示并不清楚细节。当地不少人对此都有所耳闻，但都不甚了解详情。 下午4时，记者终于从回澜镇副镇长何勇口中，了解到了南华养老院“安全事故”的具体情况，他引用什邡市安监局的结论说，“这是一场一般的社会性火灾。”安监局的初步调查表明，事发当日，一位残疾老人在床上抽烟，烟头引燃被褥，最终酿成烧死一人、一氧化碳中毒致死一人的惨剧。 “目前消防队还在调查具体原因，要等他们的结果出来，才能最后定性。”什邡市安监局副局长刘启明告诉记者。 对死者家属的安抚已在进行。“事情发生后，回澜镇政府指派司法所和派出所对此事展开调解，28日上午，已经有一名死者家属和南华养老中心达成调解协议。”参与调解的何勇介绍说，两名死者向国兴和冯长发均属于瘫痪老人，他们被家人送到南华养老中心，平时都由该中心工作人员负责照顾。 何勇告诉记者，在回澜镇挂牌经营了3年以上的这家“什邡市南华养老中心”，其实并不是民政部门授权经营，甚至尚未在什邡市级主管部门报批。回澜镇负责民政事务的工作人员也表示，这家养老机构曾一度因为消防设施不达标、资质不符合规定等原因接到什邡市民政局的“整改通知”，“他们还没到民政部门进行登记注册，严格说，是非法的。” 这样一个“非法”养老机构，却堂而皇之地经营了数年之久，即便已经在22日发生了致2人死亡的事故，也并没有相关部门对其“非法”经营的事实作出处理。30日，记者再次致电南华养老中心咨询能否办理老人入托时，得到的仍是肯定答复，并且价钱比正规养老院低出一截，“能自理的700多一个月，不能自理的，看老人的情况，最高的一千多。”当记者进一步就是否能保障入托老人安全时，对方“啪”地一声挂了电话。 规范化养老的现实诠释 什邡市社会福利救助中心主任刘贵德认为，一个合格的社会福利救助中心从制度和服务质量上，首先就杜绝了类似南华火灾事件发生的可能性。“每间房都有呼叫器，每层楼上都有漏电保护开关，这都是一些非法养老机构不可能有的。”刘贵德表示，除了必要的硬件设施，合理而有效的管理制度是保障老人安全的根本，“我们用的方法其实很简单，禁止在室内吸烟，老人有爱抽叶子烟的，发现就罚款一元。” 他表示，尽管是个类似小孩游戏的规则，在“老还小”的老年人身上却特别管用，“就是想让他们自觉遵守规则”。除了这些措施之外，福利中心还有定时巡视制度，尤其是吃饭后和睡觉前两个节点。同时还要求看护人员和瘫痪老人结对管理，保证瘫痪老人24小时得到有效看护。“南华这个事情就是因为重点时段护理人员脱岗。” 记者发现，福利中心的日常管理也明显更为规范化、制度化。在这里，生活能够自理的，管理人员和被护理人员比例不低于1:10，不能自理则不得低于1:3。刘贵德介绍，目前福利中心托养区共有110名老人，配备了13名护理人员，同时还有总计40名的厨师、司机、办公室文员、水电工等其他工作人员，“这种比例配置才能保证入住人员安全。” 但局限同样存在，由于管理成本较高，福利中心的入托价格较南华养老中心高出约300元/月，因此在入托人员上的构成相对单一，“城里人居多吧，大部分是退休有社保的，也有小部分是农村儿女送养，”他坦承，“主要还是费用问题。”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私营养老院的市场空间，“地震前什邡市没有一所政府办的养老院，社会养老的意识还有些问题。”刘贵德表示，目前子女送老人入托的一般情况是，感觉到父母老了，自己上班又没时间照料，所以就把老人送到养老院，“但很多家属只管交费，也不管养老院对父母到底如何。” 刘贵德表示，政府办养老机构之前，社会上能选择的养老模式只有两种：请保姆或者到私人养老院。对于经济条件较差或者本身就对父母不孝的这两类人来说，费用较低的私人养老院当然是最佳选择。“这些人的要求只是有人看着老人，一旦出了啥事，可以有个人打电话通知一声。”刘贵德认为，落后的养老观念造成市场需求低层次，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了私人养老院的成长，也造成了非法养老机构的“繁荣”。 民政：该管却不好管的难题 “可以准确告诉你们，它是个非法经营的养老院。”什邡市民政局副局长黄超荣向记者确认了南华养老中心的非法性质，早在2006年，南华养老中心就曾向政局提出申请登记，但经民政部门现场检查，包括护理、消防在内的诸多条件并不符合要求，“我们当即要求整改。” “但依照相关规定，我们并不能对它的经营进行制约。”黄超荣表示，南华养老中心的“出路”并不只是民政这一条，还可以选择到工商部门登记注册，“就跟大学毕业找工作一样，这家用人单位提出的条件你不符合，你可以选择另一家，我们也没有强迫养老机构只能在民政局注册的权力。” 黄超荣介绍，由于当时南华养老中心的开办人有在工商登记的意愿，民政局就没有再插手过问，但他也承认，5年过去，南华究竟有没有在工商部门登记，民政部门并未就此深究。“分成两截管理，难保不出现这样的问题。” 对于类似南华这样非法存在的所谓“民营”养老中心，黄超荣承认民政部门负有监管职责，但他坦言，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存在诸多不容忽视的问题，“一是非法经营，法律没有明确规定，它也可以到工商登记注册。‘非法经营’具体触犯那条法律，程度有多严重，这个得司法部门认定。你说派几个民政的工作人员去把非法的养老院端了，民政有没有这个执法能力，这都是问题。” 目前，民政部门针对养老中心这类机构的管理，能参照的规定只有2001年颁布的《四川省社会福利机构管理办法》。黄超荣介绍说，在《办法》的第二十二条，确实有对于不符合规定的福利机构的处罚办法，记者随后查询到该条例原文：“擅自开办社会福利机构，或改变社会福利机构性质，或社会福利机构不按规定提供服务、损害收养人员或休养人员权利的，由县级以上民政部门责令限期改正；逾期不改正的，可视情节轻重处10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罚款，取消执业资格，由登记机关注销登记。造成经济损失的，应依法赔偿；构成犯罪的，依法追究有关人员的刑事责任。” 对此，黄超荣认为其中存在关键漏洞：“无论是罚款，或是取消执业资格，都建立在民政部门登记备案的前提下。” “它都没有注册，怎么取缔？”黄超荣坦承，像南华这样没有注册，又是非法经营养老中心，可以说是在法律“漏洞”下生存，法律制度的不完善造成的监管漏洞，成为非法私营养老中心生存的土壤。 除此之外，人性化管理也应成为考量因素，黄超荣说，私人养老院能够生存，也是建立在供需关系下，供需双方自愿，如果强行取消，也会遭遇到一定的阻力。 黄超荣告诉记者，“我们已经写出建议提交上级部门，希望能探讨出较好的管理办法。一个是执法的问题，一个是消费双方的意愿问题。”